青春是美丽的(第9/15页)

所谓举足轻重的事情,当时我认为无非是赫伦·库茨,以及我对她的一片羡慕之心。但是,这却与其他事件一样,使我忽儿激动,忽儿平静,只有我生活中的喜悦感情,却是一成不变的,这是一个游泳者的感情,他随着平滑如镜的水面淌下,并不匆忙,又无目的,也不辛苦,更没忧虑。林子里有松鸦在嘁嘁喳喳地叫,欧洲越橘已经成熟,玫瑰和火红的蔊菜,已经绽开了花朵,这都有我的分儿,我发现这世界如此光辉灿烂,如果有朝一日,我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老练而有理智,又该怎样才好,这我可不敢想像!

一天下午,一个偌大的木筏穿城而过地驶来,我纵身跳到上面,索性躺好在一叠木板上,顺流而下地漂浮好几个钟点,经过不少庄院和村落,也穿过了很多桥洞。在我的上面,气流不住颤栗,炙热的云层夹着隆隆的轻雷,人闷得发慌,我身下冰冷的河水拍打着木筏,还泛起泡沫,发出清新的笑声。我在想,那位库茨最好同行,我将她诱拐出来,我们手牵手坐着,从这儿一直漂到荷兰,彼此指点着大好江山的绮丽景物。

直到下面山谷里我才离开木筏,我纵身一跃,扑通一声掉到齐胸的河中,但是,在暖洋洋地一路走回家去时,散发着水汽的衣服已经在身上烘干了。等我浑身是土,精疲力竭地抵达城市,等我来到第一排房廊之前时,不期遇到了赫伦·库茨,她穿着红色的上衣。我脱下帽子,跟她点了点头,我不禁记起了那个幻想,她与我手牵手地顺流而下,并用你在称呼我,就在这个晚上,我好像重又陷入了绝望之中,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愚蠢的计划者和星象家。然而,在我睡觉之前,我还用漂亮的烟斗抽烟,在它的头上,还描绘着两只吃草的麋鹿,我又念了《维廉·麦斯特》7,一直到十一点过后。

第二天晚上八点半光景,我和我的弟弟弗里茨,一起爬上了高高的山岩。我们带了个沉重的包裹,两人轮流地背着,里面有一些巨型的爆竹,六个火箭和三个大大的炸弹,还有些零星物件。

天气不冷不热,蔚蓝的天空中飘浮着淡淡的轻云,它们从教堂的塔顶和重重的山岭上缓缓地飞驶而去,把第一颗模糊不清的星星不时遮去。从高高的山岩上,就是我们起先稍事憩息的地方,我鸟瞰着坐落在暮色霭霭的晚霞中的窄窄的河谷。我观察着城市和附近的村庄、桥梁和磨坊,还有被灌木树丛围住了的细细的河流,谁知对那位美丽姑娘的思念连同这晚间的情致,这时一股脑儿地爬入了我的心头,我巴不得单独闯入那个幻境,翘首等待着玉兔东升。但是,这毕竟是幻想,因为我的弟弟这时早把包裹打开,把两个爆竹扎在一起,又绑好在一根木棒上,随即从我身后的耳畔放响了,把我吓得一大跳。

我有点生气。然而,弗里茨却笑得那样疯狂,那样兴奋,不免使我很快被感染了,我马上参与其中。我们动作敏捷,先后点燃了三个特别剧烈的炸弹,只听到巨大的轰鸣声连连响彻山谷,同时激起了隆隆的回响。接踵而至的,是爆竹,焰火和一个旋转的大火轮,最后,我们慢调细理,把我们最出色的焰火一个接着一个地升上了漆黑一片的夜空中。

“这么一个完善而上好的焰火,简直像对上帝作礼拜,”我弟弟说,接着他又妙语连珠地说:“或者又像所唱的一首动听悦耳的歌曲,是不!它是多么庄严啊!”

我们最后那枚焰火在我们回家的路上投到了木板瓦顶庄院里的那头恶犬身上,吓得它高声狂吠起来,就在我们走后它还叫了刻把钟。我们双手乌黑,却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家里,如同专门惹是生非的两个顽童。见到双亲,我们便夸夸其谈起来,讲到了美好的晚间活动,山谷里的景观以及缀满繁星的天空等等。

一天凌晨,我正站在窗前擦我的烟斗,洛蒂奔着走来,大声嚷道:“嗨,十一点钟我那位女友要来啦。”

“就是那个安娜·安贝格吗?”

“是的。我们一同去接她,好吗?”

“我同意的。”

我始终没想到,这位等待中的客人的光临竟会使我无比高兴。但是,这是约定了的。于是,就在十一点钟时,我跟着妹妹一起来到了火车站。我们来得尚早,便在站台上来回踱步。

“也许她乘的是二等车,”洛蒂说。

我不信任似的瞧着她。

“这是可能的。她出身于一个富裕的家庭,尽管她的穿着很俭朴——”

我有点担心起来。我不禁想像到一位夫人,她摆着一副爱挑剔的样子,随身还携带了一只引人注目的箱子,她才从二等车下来,就觉得我那充满愉快的家庭寒碜得很,而我本人又不够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