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查克·巴斯(第45/50页)

“出版行业没有人会在乎几千本书的,”她说,“这对他们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毫无意义。”

“确实不是,”我说,努力做那个能让我自己佩服的人,“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弗农老师读到你的书的机会。”

话音落下的顷刻间,我看见她的面孔焕发出了光彩,可只是一瞬间,她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或许吧”,那光彩又不见了。

时光流逝。

弗农老师一直没有联系波西娅。

她一心扑到了第二本书的写作上,但那种快乐和热情已不如当初。

六月的第一天晚上,水晶湖饭店——丹妮埃尔当过女招待的地方——着火了。没人受伤,但南泽西的一座地标就这么毁了。所有的卡座、长凳,还有餐厅几千个客人的美好回忆,都在熊熊烈火中燃烧殆尽。失去一个承载在大家共同回忆的公共场所,是命运的一次悲伤转折。

与丹妮埃尔的联系也少了——少了一个纪念。

波西娅在街上长大的时候,这家饭店几乎就像是在她家的后院里。这也像是丢失了一架时光机,因为仅仅只是走进那个地方,就能立刻唤起我们许多人的高中回忆——在树林里疯狂喝酒之后,在深夜里吃油炸食品等的记忆。

“这是我和丹妮埃尔久别重逢、重新联系上的地方,”波西娅听到消息的时候说,“而我和丹妮埃尔的重逢让我遇上了你,还有接下来所有的事情。”

“是啊,所以呢?”我问。

“感觉就像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兆头,不是吗?”

“至少大家都安全逃出来了。这很好,对吗?”

“我不知道,查克。”她放声大哭起来。我吓坏了。我是说,对这场大火我们都很伤心,可波西娅在我怀里抽抽噎噎,哭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出版日期过了六个月之后,波西娅从经纪人那里收到一封让人灰心丧气的邮件:因为销量实在太低,《爱有失落时》不会发行平装本了。出版社同时决定中断与波西娅·凯恩的合作关系。

就在她的书出版一周年左右的时候,波西娅心里的某些东西终于崩溃了。

她不再写作,每天花很长的时间散步,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心不在焉地喂着松鼠和鸽子。

她把我们在宾夕法尼亚州的,离我工作的地方更近的新家里的每一个房间都又重新漆了一遍。事实上,已经好多遍了。

她经常去汤米的新学校里当志愿者。

她买烹饪书,用吃不完的美味佳肴把我养胖。为我们的邻居烤了好几十个不同的派。她做的那些菜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大城市最好的餐厅里都会畅销的。

她买了一辆旧卡车,看起来非常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开的那辆,开始在垃圾堆里捡别人不要的家具,在跳蚤市场上卖。在捡拾——售卖的过程中,她既赚不到什么钱,也得不到任何快乐,还要为了治疗疼痛的手腕和手肘服用超出正常剂量的止痛片。

就连我们的性生活也变成了例行公事。她既不主动也不抗拒,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无礼的、没有明说的责任感参与其中。这让我觉得十分沮丧。每当我问她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的时候,波西娅就说:“你是我这辈子会有的最好的爱人。”听起来就像是一种绕着圈子回避直接讨论这个问题的办法。

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逼她。我觉得她好像是在尽她所能治愈那颗破碎的心灵——而我,比所有的人都更加明白,复原需要时间。

最糟糕的是,汤米怀念从前的波西娅。对于这些改变他并没有说什么,但我能读懂他的眼神和肢体语言。如今小家伙在她的身边有点儿小心翼翼,几乎就像是重新开始照顾起了这个像他母亲一样的人——这让我心碎。他总是自愿帮忙做家里的杂事,比如主动把食品、日用品拿进来,把垃圾倒出去,掸灰,叠洗好的衣服,或是给花坛除草。波西娅通常会说这些事情她自己来做会更容易,虽然这样解放了汤米,让他去和朋友们在街上玩,却也让他觉得非常困惑,怀疑自己是否遭到了排斥。我从没问过他对于波西娅的感受。

要处理我自己的感受已经太难了,更别提应付我妻子的抑郁给我们正在抚养的孩子所带去的影响了。

波西娅甚至不再开车回到大桥的另一边去看她的母亲了,她说自己没有好的情绪能量。每次只有我缠着她去看老太太的时候我们才会去,凯恩夫人还是始终盯着家庭购物电视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