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第11/12页)

他变得更加平静,甚至做好了接吻的准备。

艾琳自己去杰克逊家拿来了他的旅行袋。他的继母对她露出白亮的假牙,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已经为某件趣事做好了准备。

她问他们要做什么。

“你最好留心那个玩意儿。”她说。

大家都知道她说话粗鄙。嘴巴不干不净。

“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我给他洗过屁股。”她说。

艾琳回来后说起这些时,说她自己一直特别有礼有节,甚至有点傲慢,因为她受不了那个女人。

但是杰克逊红了脸,变得窘迫而绝望,以前他在学校被问到问题时就会这样。

“我不该提她的,”艾琳说,“住在一个牧师家里,会养成对人夸张嘲弄的习惯。”

他说没关系。

结果那成了杰克逊最后一次离营假期。他们互相通信。艾琳在信里写她完成了打字和速记课程,在镇政委员会办公室找到一份工作。她打定了主意嘲讽一切,比起在学校时更为变本加厉,也许她认为打仗的人需要玩笑。她坚持要了解一切内幕。当镇政委员会办公室安排奉子成婚的婚礼时,她会用童贞新娘称呼女方。

她提到几位牧师来家里拜访并宿在客房时,说她想知道那张床垫会不会让他们做奇怪的梦。

他在信里描写法兰西岛上的人群和闪避德国潜艇的情形。到了英国之后,他买了一辆自行车,写信告诉她骑车四处转悠时他看到的地方,如果那些地方不是禁区的话。

虽然他写的信比她的乏味,但每封信的末尾都签上了“爱你”。当盟军在诺曼底登陆的那一天终于到来时,他没有写信。用她的话说,那是一段令人痛苦难忍的沉默,但她理解其中的原因。当他再次写信时,说一切都很好,尽管他不可以描写任何细节。

在这封信里,他谈到了她一直在谈的话题,结婚。

欧洲胜利日终于到来,他踏上了回家的旅程。头顶上一阵阵夏夜的星星纷纷落下,他说。

艾琳学会了缝衣服。为了欢迎他归来,她正在缝一件夏天穿的新裙子,一条柠檬绿的人造丝长裙,宽下摆,盖肩袖,系一条金色仿皮的细腰带。她还打算在凉帽顶上系一只同花色和质地的蝴蝶结。

“我描述所有细节,就是为了让你能够注意到我,知道那是我,而不会和碰巧出现在火车站的另一个漂亮女人跑掉。”

他从哈利法克斯给她寄信,告诉她他会乘星期六傍晚的火车。他说完全记得她的模样,就算那天傍晚火车站碰巧挤满了别的女人,也不会有把她和她们弄混的危险。

在他出发之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他们在牧师家的厨房坐到很晚,厨房里挂着那一年随处可见的乔治六世国王的画像。画像下面写着字。

我对那个站在一年的开始的人说:

“给我一盏灯,让我可以安全地走进未知。”

他回答说:“到黑暗之中去吧,将你的手放在上帝的手中。那对你将比一盏灯更美妙,比熟悉的道路更安全。”

然后他们非常安静地上了楼,他去客房睡觉。而她来到他的房间,这一定是双方同意的,但也许他没太明白要做什么。

糟糕透了。但是从她的表现来看,她也许甚至不知道那很糟糕。越是糟糕,她越是疯狂地继续。他没有办法让她停止尝试,或者向她解释。一个女孩可能知道得这么少吗?他们最后分手时,仿佛一切都很好。第二天早晨,他们当着她父亲和弟弟的面道别。很快通信就开始了。

在南安普顿,他喝醉了酒,又试了一次。但是那个女人说:“好了,宝贝儿,你根本没戏。”

有件事他不喜欢,就是女人或女孩盛装打扮。手套,帽子,沙沙作响的裙子,全都使人疲劳,让人心烦。但是她怎么会知道呢?柠檬绿。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知道那是什么颜色。听上去像一种酸。

后来他非常自然地想到,他可以不出现。

她会不会告诉自己或者告诉别人,说她一定弄错了日子?他可以让自己相信,她一定能找到某种谎言。毕竟,她善于随机应变。

她已经走到外面的大街上,这时杰克逊真的感到自己想要见她。他绝不会问大楼主人她看上去怎么样,头发是黑色还是白色,身材仍然细瘦还是已经发福。即使在重压之下,她的声音仍然和从前一样,真是不可思议。将所有的重要性引向那个声音本身,引向其悦耳的音调,同时说真的对不起。

她从很远的地方来,但她本就是个锲而不舍的女人。你可以这么说。

女儿会回来的。她被宠坏了,不能离开家。只要是艾琳的女儿,就一定会被宠坏,将世界和事实安排得适合她自己,仿佛没有什么能长久地挫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