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虚无与光荣的椅子(第2/5页)

“矢后先生,”阿伊子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在佛坛前坐了好久啦。”

2

矢后走向夕阳照射着的饭厅时,岚铁平已到了。丧父的阿正还没有放学回来。

“矢后先生,状态大勇啊!”岚铁平说道。矢后口里答着“哪里哪里”,便在套廊坐下。地板上,新海的运动鞋仍旧丢在那里。

看见那双鞋子,失后心里一动。那双鞋子一定为新海清在漫长的十年岁月中保持第一线的球星地位出力不少。矢后好几次见新海穿着那双鞋子跑步,在园子里挥动球棒。新海死后它被丢在地板上,令人觉得悲哀。

“阿伊子,”矢后对刚好端茶过来的阿伊子指指鞋子说道,“把它给我。”

阿伊子一怔,伸头望望外边地板,然后说了声“可以呀”。

阿伊子就像处理自己的鞋子一样,利索地走过去把鞋子拿起来,用报纸包好。

“你在干什么呀?”菊江问道。

“我把姐夫的运动鞋送给矢后。”

“运动鞋?”菊江愣了一下。

“就是这个。”阿伊子把报纸包给她看。菊江没有答话,但矢后看见那一下子菊江脸上掠过难以言喻的哀伤神色。但是,矢后明白那哀伤是出自不当心让运动鞋丢在地板上一事,而与送给矢后无关。

岚铁平当着菊江的面从公事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放下。菊江向铁平略低一下头,然后对矢后说道:“这事也跟你说一下吧。关于阿清的遗产继承的问题,我请了岚先生帮忙。所谓遗产,其实大部分是涩谷那店子的本金,——还得趁此机会分出一部份给阿伊子。”

“矢后先生,你继承了一笔很棒的无形资产啊。”岚铁平说道,“上院队正选一垒手的位置嘛。不过,如果你手头有闲钱,投资到店里来嘛。钱这玩艺儿,拿在手里是没有用的。”

“我可没有什么钱,”矢后笑道,“光顾着保住无形的东西不要被人夺走啦。”

“的确是哩。竞争激烈啊。”岚铁平颇有感慨地连连点头。

看见菊江和岚铁平埋头文件之上,矢后起身往外走。从自己的角度来看,与新海家的关系尚未深至与其继承问题发生关系的程度。矢后只是通过阿伊子与菊江有关系而已。过去新海清是“矢后、矢后”地喊得热乎的,但如今他已辞世,自己与新海家是怎样一种联系,失后也弄不清楚。可能只是像岚铁平说的那样,矢后六郎不过是新海湾打球位置的继承人而已。

“一块走吧。”阿伊子说道。

矢后比阿伊子快一步来到路上。此时,突然有一个人抽身离开绿篱走开。矢后没有看见那人的脸,而且他也不是确切肯定那男人突然在那时走开去的。那人有可能是从对面直走过来,只是从这儿经过而已。但是,失后总感到有人原来就站在那里,发现矢后走出来才猛地抽身离开,可惜他没有看得真切。如果是孩子的话,那时他会相反地迎上来,要求个签名什么的,而大人多数是轻轻地走开。即使有人在窥探新海清的家,也完全不奇怪。

长冈阿伊子说着“让您久等”走出来时,矢后七郎已忘掉此事了。

3

新海清和菊江结婚是极理性、平凡且健全的,但这并不意味着矢后七郎和长冈阿伊子要步其后尘。

阿伊子斜靠床头,点燃一支香烟。这副样子从未给姐姐菊江见过。不过,一识男女风情便不再羞答答的大模大样,也未必是阿伊子的本质。夫后觉得在菊江家里无拘无束的阿伊子很有魅力,穿一件无袖宽松内衣、一展洁白肌肤的阿伊子令他心动。

“日子过得很快活吧。”阿伊子对矢后说道,他正坐在可眺望神宫树林的公寓房间的窗台上。秋日的傍晚,路上已显得昏黑,但西面的天空仍透着一些光线。阿伊子唇边飘出来的烟形成一条带状,在抱膝的矢后服前通过,消失在外面的昏暗之中。

“很快活。这阵子终于有了不再是新海先生的替补、而是我矢后七郎的感觉。

你想想看吧。八局左右要新海先生打安打。我过去只不过是从一垒起替新海先生奔跑。不然的话,就是第九局最后一次进攻做二死之后的力挽狂澜的替补击球员。我出场的时候,一半观众已开始退场了。我打出的球有时是高飞球,如果是向野手正面飞的话,已经没有必要跑去一垒了。现在不同啦。”

“你的确是满心欢喜的样子。”

“不过,我今天看见那牌位是挺难受的。人一死,就变成那么一块木片了。”

“是呀。”

“新海先生留下了多少遗产?”

“我不清楚,”阿伊子翻个身,面向天花板,“据姐姐说,储蓄和股票勉强够供阿正到大学毕业。其余的就是那店子的出资股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