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准男爵之死 第七章(第2/5页)

她已经将近三个月没见到他了,因此再次为他的英俊所动。他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年轻人,个头很高,看起来有些笨手笨脚,头上是浓密的黑发。但是现在,这个来回晃荡的高个儿因为成功而变得自如起来。他轻松自如地展示着自己的身高,灰色的眼睛中含有一种最基本的警惕。他非常清楚如何利用自己眼睛的魅力。他的头发中已经夹杂了灰色,但是依然浓密且不规整,即便是精致的修剪也没能完全将其平顺。这也增添了几分他的魅力,暗示出一种未经驯顺的个性,这在传统的英俊绅士身上是完全看不到的。

他探过身去,专注地注视着她,灰色的双眼饱含同情,十分温柔。她发现自己非常憎恶他这种招之即来的专业关怀。但是他做得很好,她几乎预料到他会说:“我们已经尽了全力,所有人力所能及的努力我们都尽到了。”然后,她告诉自己,这种关切也许是真的。她必须抑制住自己,不要总是看轻他,把他僵化成通俗小说里那种英俊又经验丰富的勾引者。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他都没有那么简单。没有人会是那么单一的样子。毕竟,他也是一位公认的优秀妇科医生。他工作努力,很熟悉自己的专业。

雨果还在贝利奥尔学院的时候,斯蒂芬·兰帕特就是他最亲密的朋友。在那些日子里,她很喜欢他,到现在依然有几分当时那种喜爱,尽管她也由此心生恨意,不愿承认,但依然怀有当年的记忆,那些在港口草地上沐浴在阳光中的漫步,在雨果房间里的聚餐和欢笑,都带有多年的希望与对未来的许诺。他出身于中低产阶级家庭,是个聪明、英俊又野心勃勃的男孩,通过自己的长相和机敏加入渴望的团队,非常擅长隐藏蠢蠢欲动的野心。雨果是生来就有特权的那类人,他的母亲是伯爵的女儿,他的父亲是位男爵,也是一位出众的军人,拥有博洛尼这个名号的继承权,并且是家族遗产的继承人。她第一次开始琢磨,他憎恶的是不是不仅雨果一人,而是他全家?而之后的背叛举动是否是多年前的嫉妒扎根的结果?她说:“有两件事我们必须讨论一下,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可能也不再有别的机会。也许我应该事先声明,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谴责我儿媳妇的不忠行为。我没有资格去批评任何人的私生活。”

那双灰色的眼眸变得更加谨慎。他说:“您是多么睿智啊,少有人能做到如此。”

“但是我的儿子被谋杀了。就算警方现在不知道,他们迟早也要知道这件事的。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他说:“恕我冒昧,但是您怎么能确定这一点呢?芭芭拉今天早上打电话的时候只告诉我警察发现了保罗的尸体和另外一个流浪汉的——”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喉咙上都有割痕。”

“他们被割断了喉咙。两个人都是。而且他们通知消息的时候是那么小心翼翼,我由此设想凶器应该是保罗的一把剃刀。我猜想保罗是有可能自杀的。我们中的大部分人如果承受了足够的痛苦,都能做出这种事。但是他不可能去杀掉那个流浪汉。我的儿子是被谋杀的,这就意味着警察会尽职尽责去发现某些事实。”

他冷静地问道:“什么事实,厄休拉夫人?”

“你和芭芭拉是情人关系。”

他在双膝上合十的双手紧握起来,然后又放松下来。他还是能够正面迎上她的目光。

“我知道了,是保罗还是芭芭拉告诉你这件事的?”

“他们都没有说。但是我和我的儿媳妇住在同一个屋檐之下也已经有四年了。我是个女人,也许我腿脚不便,但是我眼睛还不花,脑子也没痴呆。”

“她怎么样了,厄休拉夫人?”

“我不知道。但是在你离开之前,我建议你自己去搞清楚。我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只见到过我的儿媳妇三分钟。很明显,她太过痛苦,没有办法和访客交谈。而且看起来我应该也属于访客之列。”

“这样要求我公平吗?有时候别人的痛苦要比自己的更难以承受,难以面对。”

“特别是在自己的痛苦并没有同样强烈的时候?”

他探身向前,平静地说:“我不觉得我们有权利做这样的设想。芭芭拉的感受也许没有那么强烈,但是保罗毕竟是她的丈夫。她关心、在意他,也许比我们所能理解的更为深刻。这对于她,对于我们而言,都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听着,我们有必要现在谈话吗?我们都还没有缓过来。”

“我们必须现在谈,而且时间不多了。一旦警察们完成在教堂里的各种必要工作,总警司亚当·达格利什就会过来找我。他应该也会想要和芭芭拉谈一谈。在适当的时间,更有可能早些,而不是晚些,他们会找到你。我必须要知道你都会告诉他们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