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喜极之泪(第14/21页)

当陈云一行到达莫斯科的时候,林育英已经在去上海的路上了。

到达莫斯科的陈云和潘汉年向共产国际汇报了遵义会议决议,以及中共中央和中国红军领导人的变动,还有目前正在进行的军事转移的情况。

共产国际肯定了遵义会议决议,肯定了张闻天和毛泽东的领导地位。

共产国际的肯定,是毛泽东政治上的胜利。在遵义会议上,毛泽东采取了政治上的灵活机动战术,巧妙地回避了王明路线这一敏感话题,而且还违心地表明党的“政治路线无疑是正确的”。同时,毛泽东坚持让共产国际认可的张闻天担任中共中央总负责人,博古也依旧被留在了政治局里,这些都使遵义会议得到共产国际的认可少了许多阻力。

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得到共产国际的认可,对于毛泽东的政治生涯来讲至关重要。

在泸定县城里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还讨论了中央红军下一步的行军路线。踏着那些摇摇晃晃的铁索走到了大渡河北岸的红军将领们,此时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尽快与红四方面军会合,结束没有尽头的移动。

从泸定向北有三条路可以选择:走西面,要从大雪山的西麓绕过去,是一条马帮走的小路,通往川北的阿坝地区,由于绕路,这条路的路程较长。走东面,是一条大路,沿途都是人口稠密的城镇,可以直通成都,但是这条路上肯定会有敌人重兵把守。还有一条路,在东西两条路的中间,由于需要翻越险峻的雪山,连马帮都很少通过。

会议决定中央红军走中间这条路。

当时,中央红军并不知道红四方面军的确切位置。但事后证明,这条中间的路恰恰是两军会合距离最近的一条路——此时此刻,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中间,仅仅隔着一座雪山。

向雪山前进首先要翻过大渡河北岸的二郎山,翻越二郎山必须经过一个叫林化坪的集镇。从大渡河沿岸溃败下来的川军袁国瑞旅堵在了红军的这条必经之路上。

红一军团一师向被土围子围起来的林化坪发起了攻击,镇子很快就被红军占领。阻击的川军逃到了镇北的一个险要的山垭口凭险据守,一师的攻击持续了一个晚上,山垭口依旧没有被攻破。

清晨时分,红一军团二师师长陈光和政委刘亚楼把黄开湘和杨成武叫来了,说:这里距离大渡河仅仅几十公里,中央红军的大队人马即将到达。如果不赶快开辟出前进的道路,调动完毕的敌人一旦发动反击,情况就会非常危险。因此,要不惜一切代价迅速拿下这个山垭口。

细雨霏霏,莽莽丛林和层层山峦都被遮盖在浓重的雨雾中。只有一条很窄的小路顺着山势蜿蜒向上,小路的一边是悬崖,另一边是峭壁,阻击主阵地就在峭壁的顶端,川军在小路上和路的两旁都埋了地雷。

攻击任务交给了四团六连。

刘亚楼问六连连长黄霖有什么困难,黄霖说:“连队一天多没吃饭了。”

部队本指望打下林化坪镇的时候得到粮食补充,但是占领了这个镇子之后才发现,川军已经把镇子里的粮食全都转移走了。

刘亚楼说:“告诉师机关和直属队,把干粮全给六连!”

吃了干粮的六连很快消失在被雾气笼罩的山林里了。

红军官兵刚开始向崖壁攀爬,川军的冷枪就飞了过来,其中一颗流弹把指导员的脸擦伤了。连长黄霖说:“好兆头,好兆头,这叫见面红!”

六连攀上了山腰,山风渐渐强劲,吹散了云雾。黄霖观察了川军的阻击阵地,发现左边的崖壁没有设防,于是决定从左边爬上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崖壁上野藤和乱石交错。遇到笔直的峭壁,六连就搭人梯,有官兵被苔藓滑倒坠落了下去,人梯接着就被后面的战士连接起来。在接近崖顶的一道石壁前,一个战士爬上了一棵古树,利用树梢的柔韧,居然荡到了悬崖顶的边沿。他在那里落下站稳后,从上面放下了系在一起的绑腿带子。下面的官兵一个跟一个拉着绑腿带子往上爬。爬上崖顶,每一个人都大汗淋漓。黄霖督促官兵检查枪支准备战斗。这时,一个战士看见一股白雾飘上了崖顶,再一细看就看出了蹊跷:这不是雾而是烟,冒烟的地方就是敌人的主阵地。

黄霖一声令下,六连的官兵抱着枪从陡坡上开始往下滑。

不管下面是什么,只管直接向敌人滑下去!

果然是川军的阵地。川军受不住湿冷的天气,正在烤火。他们无论如何不会想到红军会从头顶伸出的崖壁上落下来。

六连没有任何犹豫,管他是一个团还是一个旅,机枪朝着阵地来回扫射。

川军借助兵力优势试图将六连压下去,但是身后是绝壁的六连如同大树一样死死地扎在山崖上。黄霖下达了上刺刀的命令,在敌人近得可以听见喘息声时,六连的决死拼搏开始了。在六连牵制敌人的同时,四团主力从正面冲上了阻击阵地。团长黄开湘和政委杨成武看见了令他们震惊的情景:山崖上到处是川军丢弃的武器和尸体,数十名红军官兵躺在血泊中,和敌人的尸体摞在一起。三排长的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迹,他一直爬到敌人的机枪前,与这个川军射手紧紧地抱在了一起。黄开湘团长看见牺牲的三排长时,忍不住落了泪,年轻的红军排长身上布满了还在冒血的弹孔。二排长也已经奄奄一息,手里还握着刺刀,刺刀的刀刃深深地插在一个川军的肩胛骨里。一排长没负重伤,但也是浑身是血,黄开湘和杨成武上来的时候,他正抱着一挺“花机关”向川军逃跑的方向扫射,他一边打一边说:“我早就想缴获一挺这玩意了。好使!真好使!”看见主力来了,他扔掉手中的机枪,蹲在牺牲了的三排长跟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