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北上北上(第14/20页)

成本新,湖北石首人,三年后在张云逸的建议下他改名“成钧”,取“雷霆万钧”的含义。他十九岁参加红军,作战英勇无畏,在短短的几年内多次负伤:一九三一年跟随贺龙在洪湖打游击的时候,他就负伤四次,两条腿先后中弹;一九三二年,在与敌人的一次遭遇战中他的腰部嵌进了弹片;一九三五年,在湖南招头寨战斗中他一天之内两次负伤,一处在腿上,一处在左臂。他对子弹和弹片多次进入他年轻的身体并没有特别在意,倒是向别人描述中弹后的感觉时格外出神入化:“伤处豁地一亮,然后感到疼痛。”好像打仗负伤在他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是在那次腰部负伤之后,他不得不扑到冰冷的河水中,因为他感到了彻骨的疼痛——“就像一柄大砍刀斜劈在身上。”数十年后,在一次生病需要照X光时,医生惊讶地发现这位勇敢的军事指挥员的身体里仍残留着那些历史的弹片。

得章坝一战并没有消灭敌人的主力,国民党军的五个纵队在四周构筑了防御工事,随时可能向红军发动最后的攻击。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区与如此众多的敌人进行决战,对因连续作战而非常疲劳的红军来讲十分不利。

贺龙和萧克告诉红军官兵们:我们疲劳,敌人也疲劳,现在是比意志的时候了,红军最大的优点就是意志无比坚强。我们目前只能用机动的方式在荒山中与敌人来回兜圈子,把敌人彻底拖垮,把他们拖得晕头转向。为了轻装突围,红军官兵把一切不必要的行李和装备全扔掉了。在选择突围方向的时候,红军采取了迎敌而上的非常手段。趁着黑夜,红军的先头部队在郭汝栋和樊嵩甫两部之间的狭窄缝隙中穿了过去。

国民党军各部队似乎感觉到最后的大战已在眼前,他们全都突然沉寂下来,谁也不愿意首先出动与红军交火,以免成为红军决死一战的第一个战斗目标。他们唯一做的事就是派出侦察队,严密监视包围圈里的红军。而他们的侦察队回来报告说:红军正密密麻麻地守在山头上——红军在突围的时候,使用了中国最古老的迷惑敌人的办法,这个办法是中国农民在保护自己的庄稼时常使用的:在前沿阵地上竖起大量用树枝茅草捆扎的假人。同时,还把一部分红旗故意插在密林深处,让它们在风中时隐时现,这给敌人造成了红军在准备打埋伏的假象。

到十四日的上午,红二、红六军团全部悄悄移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红军官兵的体力已经达到透支的极限,但是依旧要在大山中急促地行走。

贺龙的脚底裂开了一条几寸长的口子,鲜血淋淋,把警卫员看得直害怕。贺龙说:“帮个忙,划根火柴烧一烧。”警卫员以为贺龙要烤火,赶忙要去弄柴火。贺龙说:“哪里去?用火柴烧我的脚!”警卫员知道军团长的脾气,他命令的事必须坚决执行。但是,连续划了几根火柴,都因为手抖而没划着。贺龙板着脸:“怕什么?烧!”一根接一根的火柴不断地点燃,皮肉在火苗上被烧得嗞嗞作响。除了在火苗刚一接触到那条伤口的时候,贺龙的脚动了一下,直到把那条裂口两边翻起来的肉统统烧焦他再也没动一下。烧完了,满身大汗的贺龙站起来,把脚放在地上,试了试,然后满意地对警卫员说:“这下好了,我还要用这双脚板把敌人拖垮呢。”

三月十五日,红二、红六军团到达妈姑附近,部队终于休息了半天。十六日清晨继续出发。红军官兵们都惊讶乌蒙山之大,因为他们已经转了几天了,依然看不见出山的路。当疲惫再次袭来的时候,红军官兵们看见了小路边压在石头下的字条,上面写着:到了宿营地都要用热水洗脚。大家一下子高兴起来,因为这表示晚上可以住上房子了。晚上真到了一个有房子的地方。官兵们都问自己住在哪里,黑暗中传来管理员的声音:“原来住在哪里还住在哪里。”官兵们先是一愣,细看才明白过来,原以为快要走到天边去了,没想又走回到了那个叫奎香的地方——十几天的行军作战中,他们曾三次经过这里。

三月二十二日,红军一路南下,穿过了贵州的西北角,到达了云南东北部的来宾铺一带。红二、红六军团决定从这里进入川黔交界处的南盘江、北盘江地区建立根据地。

来宾铺距离滇东要地宣威只有不到二十公里,为了给创建根据地打开局面,也为了得到兵员和物资的补充,红军决定攻打宣威县城。阵地选择在一条小河的两岸,红军埋伏好以后,等来了走出宣威县城的滇军孙渡纵队的预备旅。红六军团首先打响了战斗,红二军团负责策应掩护——“激战五小时,枪声之密,胜过除夕爆竹,血肉满地,尸横枕藉。”最后的时刻,红军的两个军团全部投入在正面阻击上,但是滇军孙渡纵队的第五、第七旅到达了战场。二十三日晚,红军撤出了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