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北上北上(第13/20页)

当时的敌情是:滇军孙渡部取保守态势,只守在云南边境地区,想把红军逼近四川;川军也不愿意进入贵州追击红军,只在川南和长江沿线布防。因此,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四川行营主任顾祝同利用滇军和川军布防的空隙,集中了万耀煌、樊嵩甫、郝梦龄、李觉、郭汝栋各路纵队,从东、南两个方向向红军压过来。

红军到达了位于毕节西南方向的野马川,发现继续南进已不可能,因为国民党军李觉纵队已经堵在了红军南下的路上。于是红军掉头折向西北,开始向四川境内的金沙江方向行进,计划与追击的国民党军兜一个巨大的圆弧,然后再寻找机会南下进入贵州安顺地区。

一九三六年三月八日,鉴于国民党军樊嵩甫纵队的第二十八师追击的速度极快,已走到川黔边界的红军决定回头打个伏击。具体部署是:第二军团四师和第六军团的十六、十七师在以则河附近伏击敌第二十八师,五师至恒底钳制樊嵩甫的第七十九师。

接到战斗命令,部队立即做饭,并且是吃一顿再带一顿,然后星夜出发往回走,奔赴五十里外的伏击地点。十七师师长吴正卿二月十日牺牲在打鼓新场的战斗中,师参谋长刘转连刚刚接任了师长。十七师一夜急行军,天亮时分到达了以则河伏击地点。红军在阴冷的风中潜伏下来,竟然等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晨,国民党军第二十八师的先头部队出现了。但是进入红军伏击圈的敌人很少,刘转连正想着大部队究竟还有多远,别这边一开枪,等于给了后面的敌人部署的时间。这时候,敌人的搜索哨兵已经和红军的警戒哨兵遭遇了。打起来才知道,第二十八师只开来了一个步兵连和一个侦察连。三个师的红军没费什么力气就把敌人全部解决了。战斗结束后,红二、红六军团掉头继续北上,他们计划越过川黔边界,在滇北的镇雄附近摆脱敌人的包围,然后再回身南下进入贵州。

以则河一战的战果没有达到预先的设想,却暴露了红二、红六军团主力的位置。在顾祝同的严令下,各路国民党军纷纷向镇雄方向扑来,将红军合围在了一个方圆不到五十公里的包围圈内。樊嵩甫部的四个师在红军的后面紧追不舍,而万耀煌和郝梦龄的部队已经到达了镇雄。至十一日早晨,四面的敌人相继进入了战场,负责掩护的红军后卫部队十七师已经和敌人交火了。红军军团指挥部里充满了焦虑不安的气氛,如果不能迅速寻找到缝隙冲出去,就有在镇雄全军覆没的可能。十二日天亮的时候,十一团送来了国民党军的两名逃兵,逃兵说万耀煌正率领第十三师经得章坝向镇雄前进。贺龙认为这可能是一个令红军摆脱重围的战机,于是立即率领四师、六师向得章坝方向奔袭。上午十一时到达预定位置,六师马上开辟设伏阵地,阵地还没完全掩饰好,万耀煌部的第三十七旅到了。红军官兵没等命令,所有的武器一齐开始了猛烈的射击。同时,四师在大丫口把万耀煌的指挥机关和担任后卫的第三十八旅拦腰截断了。这一瞬间,突然发动攻击的红军占据着兵力上的多数,左翼,十一团突进了敌人的警戒阵地;右翼,十二团打进了万耀煌的指挥所。正在行进中的国民党军完全失去了控制,万耀煌在一片混乱中只身逃走了。

在得章坝战斗中,红二军团六师十八团政委余秋里身负重伤。当时,十八团负责打万耀煌的后卫部队。团长成本新率领战士一路冲锋,当迎面敌人的机枪横扫过来时,冲在他身边的团政委余秋里下意识地拉了他一把,两颗子弹纵贯了余秋里的左臂,血顺着衣袖把他的左手都染红了。剧烈的疼痛令余秋里面色苍白,但他对站在一旁懊悔不已的成本新说:“也就是流几滴血。还好是左边,要是右边就不能打枪了。”

余秋里,江西吉安人,十五岁成为农民赤卫队队长,十七岁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过湘赣根据地历次反“围剿”作战。这个性格沉稳的红军团政委身经百战,但是在得章坝战斗中负伤,却令他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痛苦。部队不断在高山峻岭中跋涉,他的枪伤始终无法得到医治,只能一路用冰不断地敷着以减轻疼痛,疼得实在不可忍受时他就把伤臂浸泡在冷水里。这一年他年仅二十二岁。直到红二、红六军团走到四川的西部,与红四方面军会合之后,医生解开他手臂的包扎布,发现伤口已经完全溃烂,五个手指头也已完全坏死。那时的余秋里高烧不止,如果再不采取断然措施,就可能危及生命。红四方面军的小卫生员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找到一把能锯硬东西的小锯条,并给余秋里注射了一针从敌人那里缴获来的镇痛剂,然后先用刀刮掉伤口处的腐肉,再用小锯条锯掉已经碎了的骨头。当时,红军卫生员不知道镇痛剂的合理使用剂量,一针下去,余秋里就完全昏迷了。手术之后很久他侥幸苏醒,醒来的第一句话是:“这是我负伤十个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