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第8/15页)
“没有,”他说,“我打一开始就是想为穷人服务的。”
哦,这样啊,但你也不一定要仿效他们的生活方式啊,我打趣道。
他看了看他破败的家,深深吸了口气。
“我在我该在的地方。”
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低垂下眼睛。
然后他说了一些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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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奇,我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人。我这一辈子所干过的坏事,永远也不能被抹掉。十诫中的每一诫,我都触犯过。”
得了,每一诫?
“是的,在我年轻的时候。从某种意义而言,是的,每一诫。”
偷窃?伪证?妒忌?
“是的。”
通奸?
“嗯 —— 嗯。”
谋杀?
“虽然我没有真的扣动扳机,但是我参与了很多凶杀案件。在一条生命被剥夺之前,我有机会站出来阻止,但是我没有。所以我参与了凶杀。”
他避开我的目光。
“贩毒是个很凶残的行当,狗咬狗,弱肉强食。在我过的那些日子里,很多人被杀。每天都有人丧命。”
“我恨过去的我。虽然我被关进监狱是因为一宗我没有犯下的罪,但我出狱后犯下的罪行足以把我重新送进监狱。我很懦弱。我也很凶残。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样了,但过去的我就是那样的。”
他叹了口气,“那就是过去的我。”
他把下巴垂到了胸口。我听到他鼻子发出的粗重的呼吸声。
“我该下地狱的,”他低声说。“我过去做过的那些事情,上帝是不会忘记的。上帝是正义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告诉我的会众们,不要把我放在圣坛上。我教导大家不要种下苦果,期盼收获美食。我自己就种下了那么多苦果……”
他的眼里涌出了泪水。
“……恐怕收也收不完。”
我不明白,我说。如果你觉得你会受到惩罚……
“为什么还要服侍上帝?”他勉强地笑了一下。“但我还能怎么做呢?这就像每个人都离他而去的时候,耶稣问他的门徒,‘你们也会离去吗?’彼得回答说,‘主,我们能去哪里呢?’
“我明白他的意思。离开了上帝我们能去哪里?他是无所不在的。”
但是,亨利,你在这里做的所有善事……
“不,”亨利摇着头说。“进入天堂的道路不是靠积德行善而铺就的。如果我们每行一善都要以此作为上天堂的依据,那么我们就失去了那个资格。我在这里每一天所做的,我的余生在这里所做的,都是在说,‘上帝啊,不管你为我准备了什么样的永生,请让我对你有所回报。我知道这么做不能抵消罪恶。但是请让我在离去前,用我的生命成就一些事情吧……”
他长长地,吃力地吐了口长气。
“然后,主啊,我就任你处置了。”
夜已深,寒冷依旧。亨利的过去似乎充满了房间的角落。在沉默了几分钟之后,我站起来,拉上外套的拉链。道了晚安之后,我踏着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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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认为自己什么都懂。我是个“聪明人”,我“善于解决问题”,因为如此,我获得的成就越多,我就自视越高,嘲笑一切看起来愚蠢或者简单的事情,甚至是宗教。
但那个晚上我开车回家的路上,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我既不优秀,也不聪明,我只是比较幸运。我应该为自认为洞明世事而感到羞愧,因为就算你感觉懂得所有的事情,你还是会感觉无所归依。有那么多的人活在痛苦之中——不管他们多么聪明,多么有成就——他们哭泣,他们呼喊,他们受伤。但他们没有向下看,而是向上看,那也正是我应该看的地方。因为当世界安静下来,你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的时候,每个人所需要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关怀,爱,以及一颗安宁的心。
或许他的前半生过得比大多数人都要糟糕,或许他在后半生里做的不错。但是那个晚上之后,我再也没有怀疑过亨利·科温顿的前半生会影响到他的未来。圣经上说,“不要评判。”但是上帝是有权那样做的,而亨利的每一天都活在这道训诫中。那就足够了。
一月
天堂
一月来了,日历又该换新的了,二〇〇八年伊始。在这一年里,美国换了新的总统,经济震荡,民众信心大跌,成千上百万人丢失了工作,没有了家。风雨欲来。
这期间,“大先生”所做的就是从一个房间踱到另一个房间,默默沉思。在历经了大萧条和两次世界大战之后,他不会为了任何头条新闻而一惊一乍。他远离外面的世界,转而聆听内心的世界。他祈祷。他和上帝交谈。他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他倍加珍惜日常生活:祈祷,燕麦早餐,含饴弄孙,和蒂拉坐车外出,打电话给老教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