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语学校学生(第8/14页)

“哦,学习嘛,可没有如此严重,不过是要让人多加督促的。如果我早知道您在这儿,我保证经常来这儿报到。”

“啊哈,这不过是您瞧得起我!”

“这是事实,完全肯定的。您要知道,在结婚那天,大家都感到非常美好。”

“是呀,真是好极啦。”

“只是因为有您在场,正因为如此。”

“请您别提这些了,您真是喜欢开玩笑。”

“不,不。您别生我的气了。”

“为什么这也算生气?”

“我害怕得很,唯恐再也见不到您了。”

“是吗,那么后来又会怎么样呢?”

“后来——后来嘛,我完全不知道,我该怎么样才好!也许我干脆往水里一跳算了。”

“哦,怎么啦,要不真为您的皮肤可惜,它们将变得水淋淋的。”

“是呀,要是这样,您当然要哈哈大笑了。”

“这可不会的。不过,您也在胡说八道,把我搞得晕头转向。请您要多加注意,要不我真会相信您的话的。”

“您可以相信我的话,我可没别的意思。”

说到这儿,格莱特粗野的谈话却把他的声音给盖没了。原来,她用又尖又响的嗓音,正在数说某个可恶的东家那些惊人的行迹:说这东家对待一个婢女刻薄得很,给她的膳食非常粗劣,自从那婢女病后,他就悄悄地把她打发走了。还没等到格莱特把话儿讲完,其他的人已大声喧哗地哄了起来,直到巴勃脱从中调停为止。在这剧烈的争吵时,蒂恩妮贴身的一位女邻座伸出了她的胳膊,在她的腰肢下一搂,卡尔·鲍埃尔注意到,自己暂时别去加入到她们喋喋不休的对话中去。

他也不去接近她们,只是耐心地等待着,直到过了两个小时左右,玛格莱特表示要走之时。眼看天色已暗,也变凉了。他便简单地说了声再见,径自捷步而去。

一刻钟过后,蒂恩妮来到离家不远的地方,跟最后的那位同路人分了手,只有她孤单一人正在那段短暂的路上行走,谁知从一株槭树的背后闪出了这位拉丁语学生,他挡住了她的去路,摆出一副羞涩而恭敬的样子,向她深深问好,她不觉大吃一惊,便横眉竖目地瞧着他。

“你到底要干什么?”

话音刚落,她却发现这位年轻人脸色惨白,又有点畏怯的神态,她声色俱厉的模样顿时有所收敛。

“那么,你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一时口吃得厉害,连意思也表达不清了。不过,她却明白了他的意图,也了解他这行为是极其严肃的,她似乎看到这位一筹莫展的青年已控制在自己的手掌中,因此她也对他表示抱歉,当然,由于她这份胜利,心头不免产生一种自豪和喜悦感。

“别干这傻事,”她与人为善地说。当她隐约听到,在他的谈话中却充斥着呜咽的抽泣声,便补充说:“我们另外找个时间,彼此交谈一下吧,现在我要回家去了。请您别这样激动,可不是?好吧,再见啦!”

说罢,她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他慢慢地离开了那儿,暮色渐浓,黑夜已经降临。他在大街上踽踽独行,穿过大街和广场,路过鳞次栉比的房屋和连绵不断的围墙,又行过大小菜圃和缓缓流淌的水井,才来到城脚下的田野间,他却又转身进了城,从市政府拱形门下穿过,沿着上面的市场一路行去,然而,这一切看在他的眼里,觉得十分亲近,却又好比是一个陌生的寓言国家。他喜欢这位姑娘,便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她,她对他表现得多么友好亲切,却又对他说了声“再见”!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好长时间,因为他感到有点凉意,便把双手插入裤袋里,等他拐弯转入自己的小巷中,举目一望,把家门认了出来后,这才如梦初醒,便不管深更半夜,开始嘹亮而激越地吹起了口哨。他的声音响彻在晚间的街道上,最后在库斯特勒寡妇清静的过道里消失了。

对这两心相悦之事将会产生怎样的后果,蒂恩妮为此在反复推敲,因为不管怎么说,他不啻是个恋人,由于热情奔放的憧憬和放任不羁的激情,他就来不及作出郑重的考虑。姑娘觉得,如果把这事持续和思考得越久,对这位漂亮的孩童应有的谴责就越少;何况对她来说,知道了有这样一位文雅而有造诣的纯洁无邪的青年,居然把她也爱上了,这显然是一个新鲜而令人欢欣的感受。然而,她却没有一点时间去考虑这个恋爱关系,因为这个关系只会给她造成困难,或者极大的损害,无论如何,无法达到一个圆满的目的。

与此相反,她很不愿意用生硬的答复或者干脆不置可否,为这可怜的少年制造痛苦的现实。最为理想的是,通过半姊妹式半母亲式的口吻,又以与人为善和插科打诨的方式给他指明正确的方向。在这种年头里,姑娘比男孩更为成熟,她们的性格上也更为坚定。再说,一个自谋生计的婢女,就世故练达而言,远远凌驾于一个中学生,乃至大学生之上,特别是他们已堕入情网,更会毫无意志地听任她们的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