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迪德尔(第14/17页)

因此去漫游时,每天工作日白天时间自由逛荡城市这种异乎寻常的快乐逐渐使他开始感到颇为称心满意。他站在商人的陈列物品前,观望在角落等待的马车,同时也瞭望着秋天蔚蓝的天空,喜出望外地享受了一小时度休假的感觉。然而他的思想又回到老圈子里来了,因为他在他家住宅附近拐弯时,一位貌似韦贝尔·玛尔塔的年轻貌美的女士正好迎面碰到他。于是又勾起了他心中的一切往事。因此他不得不想象,如果玛尔塔知道了他这一段历史,可能会想什么和说什么。直到现在他才想起,他从这儿离开不仅失去了职业和前程,而且还失去了他所喜爱的姑娘的亲近。而这一切全是为了范妮。

他的脑子越清醒,他的要求也越强烈。他没有必要不向玛尔塔致以问候就离开。可是他不愿意给她写信。他只留下一条通过弗里茨·克洛伊贝尔的途径。因此他走到家门前不久又折回到理发店去拜访克洛伊贝尔。

善良的弗里茨为重又见到拉迪德尔感到由衷的高兴,但拉迪德尔仅简单扼要地向他说明,他由于某些特殊原因必须离开岗位而远走高飞。“不,可是!”弗里茨难过地叫道。“但我们至少必须在老地方再相聚一次,谁知道,何时再相逢!那你估计什么时候动身?”

阿尔弗雷德考虑后说:“因为明天我还必须打包,那么后天。”

“但明天晚上我有空,如果你认为合适的话,那我到你那儿去。”

“好的,太好了。那你如果再到未婚妻那儿去时,是否代我向大家多多问候!”

“好的,非常乐意,但你不打算自己再去走一趟?”

“哎呀,但现在是决不可能了,——那就明天吧!”

尽管当天和整个第二天他考虑了究竟应该去还是不去,但他没有鼓起行动的勇气。他说过的话和他的启程远航又该如何解释?此外今日一种愧见江东父老乡亲和怕遭受羞辱的恐惧不安的心情向他袭来。因而他不打包裹,也鼓不起勇气向房东太太辞退房屋,他坐着并在纸上起草给父亲写信用以替代该做的一切。

“亲爱的父亲!公证人不能再聘用我了——”

“亲爱的父亲!由于我并不适合成为公证人——”要委婉而明确地谈出那件可怕的事情并不容易,但编造这封信总比回故乡和告诉他们: 我又回老家了,被人开除了要轻松得多。因此这封信一直写到晚上才算真正写成。

晚上他非常疲惫而乏力,而克洛伊贝尔发现他还从未如此温良恭顺过。克洛伊贝尔给他带来一只有宝石之光辉、又具有高贵之香气的小巧的玻璃瓶作为分手而馈赠的留念物。克洛伊贝尔把礼物递给他并说:“我可否把这个礼品赠你作为留念吗?一定还可装进箱内。”此时他环视了一下周围并惊奇地叫道:“你根本还没有打包!要我帮你忙吗?”

拉迪德尔无把握地望着他并说:“是的,我还没有到需要打包的地步,我还必须等待一封信。”

“这使我感到很高兴,”弗里茨说,“这样还有时间道声再见,你知道,我们本打算今晚一块到韦贝尔家去的,如果你就这样不辞而别,那未免太遗憾了。”

对可怜的拉迪德尔来说,似乎一扇通向天堂的大门刚打开,然而瞬间又被关闭。他想说些什么,但只摇了摇头,但当他想克制自己时,嗓子里的话使他感到哽咽,然而他竟在惊讶的弗里茨面前意外地呜咽起来。

“啊,亲爱的上帝,你怎么啦?”他惊奇地叫道,拉迪德尔默默地示意拒绝,但克洛伊贝尔看到他所钦佩和感到自豪的朋友流泪,感到非常激动和感动,以至于拥抱起拉迪德尔如同拥抱一个病人一样,抚摩他的双手并答应给他提供帮助,但说话的语气不太肯定。当拉迪德尔又能说话时,他说:“唉,你帮不了我忙,”然而克洛伊贝尔不让他安宁,因此最后拉迪德尔如同获得拯救而出现,他向一颗善良的心灵忏悔,结果克洛伊贝尔让步了,他们面对面坐着,拉迪德尔把脸转向暗处就开始坦白:“你知道,那时候我们初次一块到你的未婚妻家去——”接着他又继续叙述他对玛尔塔的爱,他们之间的争吵和分手,以及这件事使他非常痛苦。不久他又谈到了射击节,谈到了他的恼怒和被抛弃,又谈到关于跳舞的经费和范妮以及一百马克的钞票,接着说明这张钞票是如何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的,最后谈到昨天同公证人的交谈以及他目前的处境。他也承认,他无脸就这样回去面见父亲,于是他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因而现在提心吊胆地等待回信。

弗里茨·克洛伊贝尔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事情的全部经过,拉迪德尔的经历使他感到苦恼和内心震撼,当拉迪德尔沉默不语并让他发言时,他就轻声并胆怯地说道:“你那时的行为使我感到不安,”他自己虽肯定从未在生活中侵吞过一芬尼公款,但他继续说道:“这种中饱私囊的事情每人多少有一点,再说你已把全部赃款又退回原处,我现在还能说什么呢?现在主要问题你该另起炉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