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迪德尔(第12/17页)

约等了一小时后,看见他的姑娘从花园对面的进口处来了,她穿着红色的短衫和戴着白色的帆布帽,因此他好奇地观察着她,由于他迫不得已等了如此之久,故现在他也想跟她开一下玩笑,并让她也尝尝等待的滋味,同时也激起拉迪德尔想从隐蔽处窃听她说些什么。

漂亮的范妮慢慢地穿过花园,边散步边寻找;但由于她没有发现拉迪德尔,便坐到旁边一张桌子旁,一个服务员来了,她立即向他点头示意。然后拉迪德尔看到,一个小伙子如何向她靠近,这就是昨天惹他刺眼的,出言不逊令人讨厌的家伙。他似乎对她相当熟悉,而在拉迪德尔目光所及的范围之内,看到范妮热情地在向那个家伙打听什么,大概是打听他的去向,而小伙子则指着那个出口并似乎在说,她要找的人刚才在那儿,但现在走掉了。

这时拉迪德尔开始产生怜悯之心,并打算赶往她那儿去,然而就在这同一时刻他惊恐地看到,这个令人讨厌的小伙子如何抓住范妮并同她一块去跳舞。拉迪德尔注意地观察他俩,即使这个男人一些粗暴的亲热举动气得他面红耳赤,但这位姑娘虽挡住了他,却似乎感到毫不在乎。

跳舞刚结束,范妮就从他的舞伴移向另一个在她面前脱帽并客气地邀她起来跳新圆舞曲的舞伴。拉迪德尔想叫住她,打算跳过篱笆向她那儿走去,然而他未到达那儿,就不得不以沮丧的麻木神情看到,范妮如何在向外国人微笑并同他开始讲苏格兰语。在与苏格兰人打交道时,他又看到她与另一个外国人在亲热并抚摩他的手,甚至依偎在他身上,正如昨天她对他自己所表示的一样,而他看到外国人感到温暖了就紧紧地拥抱她。而且在跳舞结束时,就与她一起通过两行树间漆黑的小径漫步,此时这对情侣小心翼翼地却离窃听者越来越近,以使他能非常清楚地听到他们的甜言蜜语和热烈接吻。

于是阿尔弗雷德·拉迪德尔回家去了,眼中噙着泪水,内心充满羞愧和愤怒,尽管如此,但仍为摆脱了妓女而感到庆幸。年轻人从节庆广场回到家里就唱歌,音乐和笑声从园子里传出来;但他感到这所有的声音似乎在嘲笑他和他所享受过的一切乐趣。简直如同服毒而死。他一回家就感到精疲力竭,因此除想睡觉外,不再有其他要求。而当他脱去星期天的西装并习惯地按褶皱放平,把它喀嚓喀嚓地放进装衣服的袋子里时,同时他完整无缺地抽出这张蓝色的镀金钞票。这张纸无辜地放在桌子上烛光下;拉迪德尔把它端详了一会,然后把它锁到抽屉里并且向它摇了摇头。

为了拿到这张一百马克的钞票,他现已成了窃贼,并毁了他的一生。

他似梦初醒地在床上躺了一小时左右,然而此刻他想念的不再是范妮,也不再是一百马克,而他想念的却是韦贝尔·玛尔塔。甚至想到现在他自己把通向她的所有道路全部堵塞了。

第五章

拉迪德尔清楚地知道他现在该做什么。他知道不得不自惭形秽是多么痛苦。因而他的心情也非常沉重,尽管如此,他还是下定决心,带着赃款和忏悔之心去向老板自首。挽救他的名声和前程,还有也许可能挽救的爱情。

因此第二天当公证人走进办公室时,他感到非常羞愧。他一直等到中午,却几乎能做到不去正视同事们的目光,因他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担任原职并与他们相匹配。

饭后公证人仍不出现,有人透露,他不太舒服,可能今天不会再来上班了。但拉迪德尔不能在此忍耐更久。他借口走了,并且一直走到他老板的住宅之中。老板不愿接见,但他绝望地坚持着要求接见。他叫着老板的姓名,并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渴望与先生商谈。于是他被领到前厅但要他等待。

女仆让他单独等着,他迷惑和恐惧地站在长绒罩面的椅子中间,窃听着房间内的每一个动静,由于汗珠不停地流到额头上,因而他手里拿着手帕。椭圆形桌子上放着镀金的书籍:《席勒的剑鞘和七十年代的战争》。此外那儿还放着一头灰青石雕刻而成的狮子,而在长方形照相框中有一组照片。这儿看起来非常雅致,然而与拉迪德尔双亲的漂亮房间非常相似。因此这一切不禁使人想起了威望、富裕和尊严。照片上介绍的全是衣冠楚楚的人们,举行婚礼时的合影,新郎和新娘都出身于名门望族,一张与原人头大小相同的成人照片从墙上俯视而下,其容貌和眼神使拉迪德尔回想起了韦贝尔女士家已故父亲的肖像。在如此之多的市民尊严之中这位有罪之人片刻间自感沉沦很深。他感到由于自己所犯下的丑行已被这层次的人们排斥在外,并列入卑鄙者的行列之中,而这些人不可能拍照并夹在玻璃板中,甚至放在高雅的客厅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