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波西娅·凯恩(第23/43页)

谁都没动。

“你们还等什么?”

我记得詹姆斯·哈洛伦第一个站了起来。他总是穿一件黑色皮夹克,开一辆20世纪70年代末生产的水绿色“科迈罗”(83), T恤的袖子里还放着一包卷好的万宝路红(84)。在校外,他会学着《油脂》里的约翰·特拉沃尔塔(85)的样子把一根香烟塞在左耳后面。尽管在我看来他更像是比利·爱多尔(86)。

这个一看便知是叛逆分子的家伙走到窗边,把他的纸飞机扔了出去。

我记得他一边咧嘴笑,一边望着飞机在空中轻轻滑落。

然后他走到了门口,一脸得意和炫耀,就好像他刚刚在校长面前抽了大麻烟却逃过了惩罚似的。

“非常好,这位……”

詹姆斯转过身来,将嘴唇抿在一起,表演着如何被锁住嘴了,还滑稽而故作无奈地耸耸肩,又踩着左脚靴子的后跟转了回去,速度快得把他拴在皮带上的链子都带飞了。

“你和我会很合得来的。”弗农老师微笑着在他身后喊道。

詹姆斯把中指举过头顶,走出了大门。

尾随着他,其他男生也开始陆续放飞他们的纸飞机。班上许多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也照着做了。

既不是男生也不讨人喜欢的我,是最后几个站起来的人之一。

我把手臂伸出窗外,阳光温暖了我的肌肤,虽然我的飞机并没有飞,只是旋转着、颠簸着掉到了地上。可上课的时候走动一下还是不错的。

我离开教室,穿过走廊和楼梯,发现波西娅·凯恩航空第一架由女性驾驶的飞机停在一片灌木丛上,觉得难堪不已。

没有男人的飞机就是无人机了吗(87)?我这么想着,笑了。

再次回到弗农老师的教室里,我将自己的所见所想原原本本地写了下来。我把飞机比作一片橡树叶,粗鲁地被一阵九月的狂风从树上裹挟而下。

这个比喻真是太巧妙了。

“放下铅笔,”弗农老师说,“现在我要你们重新读一遍自己的答案。在看起来乐观和积极的答案旁边画一个加号,在看起来悲观和忧郁的答案旁边画一个减号。记住,打分依据依旧是你们是否诚实。”

再读自己的答卷,我给自己打的全都是减号。这让我非常生气,因为我并不认可自己是一个悲观又忧郁的人。

不是吗?

弗农老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捉弄我。我不顾一切地想在所有的段落旁边画上小小的加号,但那样就不诚实了。不诚实,我就会不及格!

“把答题的纸往前传。纸飞机你们可以留下。”

所有的纸一到他手里,就像野兽遇到驯兽师一样,被他在桌上轻敲几下,就变得服帖而整齐了。

“我通知说今天要考试的时候,你们有什么感觉?你们都写了些什么?坦白点儿,叫到名字的时候可以发言。”

有几个人举起手,说他们觉得被出卖了,觉得害怕、担忧、恼火、焦虑——大多数也是我会说的。

“你呢?”弗农老师指着我问。

我耸了耸肩。

“你可以说真话,这位……”

“凯恩。我十秒前刚刚告诉过你。”

“请原谅。我有100多个新名字要记,而且今天才是开学的第一天。那我宣布今天考试的时候,你什么感受,凯恩小姐?”

“愤怒。”我回答得太快了。

“为什么?”

“因为这不公平。”

“为什么不公平?”

“因为你没有给我们学习的机会。我们连考试范围都不知道,这不公平。”

“提前温习会对你今天的考试有帮助吗?”他问。

我能感觉到全班所有的视线都聚集了过来。我不喜欢这样。

“我原本可以研究一下怎么折纸飞机的。”

“考虑到今天评分的依据是你有多诚实,而不是你折纸飞机的本事,你认为提前学习会提高你的成绩吗?”

我脸红了,因为我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灼热感。

弗农老师又挑了一个牺牲品——我印象中应该是丹妮埃尔·巴斯。她为什么弄那么多发胶。她的满头红发夸张地挺着,就像《欢迎来丛林》音乐录影带里的埃克索尔·罗斯(88)一样。

“只是不一样而已。”她回答。

“不一样是坏事吗?”弗农老师问。

“通常是。”丹妮埃尔回答。在我的记忆中,那天她涂着黑色的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