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波西娅·凯恩(第27/43页)

这会儿在我的房间里,我向右手边望去,就看见了床头柜上我的卷发器,旁边是一罐真正应该放进博物馆里的水网牌喷雾发胶(95)。

我笑了。

尽管拍照的时候肯定是六月——说不定那个六月比较冷,但我不记得了——我却穿着一件白色的牛仔外套,胸前的口袋上别了许多圆形的徽章。那些徽章很难辨认,可我还是能说出它们的名字。

右边的胸口上:邦·乔维、枪炮与玫瑰、金属乐队,当然还有克鲁小丑。

左边:一个紫色的和平标志、一张黄色的笑脸、抽着烟的库尔特·冯内古特、顶着不规则刘海的希尔维娅·普拉斯(96),看起来既美丽又忧伤。

这些徽章依旧别在那件白色的外套上——要检验我的记忆是否准确,只消打开衣柜的大门,把那件文物从衣架上拿下来就行了。

在这张定格着过去的照片上,我带着一种良久都不曾有过的笑容。我看上去全无心事,天真无邪——最美好的那种天真无邪,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天真无邪。仿佛我余下的人生,都会在五月末的一个怡人午后漫步沙滩,让海浪轻轻搔动我的脚趾。

波西娅·凯恩,人类一族的正式成员!

这张卡片让你有资格去感受丑陋与美丽……

……请时刻记住——

选择做一个怎样的人,你就会成为怎样的人。

我读着弗农老师印在我照片上的话,更加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5

我在6:20给丹妮埃尔·巴斯打了电话。

我想过用手机上网查一下弗农老师,看看他出了什么事,却没有这样做。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不管他的遭遇如何,我都希望从一个认识他的人那里听到;又或许是因为我担心他做了什么恶劣的事情,就像肯,还有我曾经接触过的卑鄙无耻的男人多半会做出来的事情,比如和自己的学生上床?

我首先把弗农老师定义为了好男人。至于为什么要把多年未见的弗农老师留在屈指可数的好男人的队伍里,我自己也不明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他对我变得这么重要。而且即便他不是一个好男人,我也想要从一个活生生的人那里听到——最好是一个女人——不管这样的预设合不合情理。

“波西娅!”

我自报家门之后,丹妮埃尔说:“你给了我好大一笔小费啊,谢谢!”

“嗯,优质服务值得被奖赏。”我回答,一边希望这话听起来显得不那么高高在上。

她没计较,我松了口气。

“你打电话来我很开心,”她说,“你想和我还有我儿子在庄园酒吧吃晚饭吗?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另外,我请客。一定要让我请客。”

“庄园酒吧?”

“你知道的,奥克林的那家酒吧,在学校附近的那家。我住在斜对面的一间公寓里,就几步远。”

“那个有木头平台的地方,后面有火车轨道的,在栈桥旁边的那个?”

“就是那儿。”

“我都好多年没去——”

“就和你印象里一模一样。这个地方从来不会变的,它美就美在这里,对吗?它是一种永恒。你想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嗯,当然了。不过,我在想你能不能尽快告诉我弗农老师出了什么——”

“我刚刚进门,而且一整天都没见过儿子了。我们在庄园见,估计,半小时之后吧。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好吧,可是——”

我听见她大喊:“汤米,妈妈回来啦!”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该死!”我想起来自己现在没有车,不由得咒骂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我打开衣橱,拿出了高中时代那件白色的牛仔外套,但我就这么做了。所有的徽章都还钉在上面。

我穿上身试了试。很紧身,但也很时髦。想当年我们都是松松垮垮地穿着。当然很复古,不过我喜欢——它把我带回了过去——所以我把它穿在身上就像套戏服。

遇见肯之前的我。

我在台阶上两格两格地蹦下楼。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有那么点儿兴奋。

“妈妈。”我开口。

“你之前是不是说肯死了?”

“对,不过他实际上没死。”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台四四方方的旧电视机,里面正在播着家庭购物频道。一个中年女人正在一束强光下转动手腕,好让一块仿冒劳力士(97)手表——他们在屏幕上称它为“劳尔福莱士”—— 镶着假钻石的表面闪烁着美妙的虚假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