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查克·巴斯(第10/50页)

“这是我的工作,”他说,“就是不管你什么时候拨我的号码,我都得接。这是一个帮助人所能承担的最重要的工作。”

他这么说的时候我觉得他是疯了,因为这话听上去是那么荒唐。只不过是接起电话而已,怎么会很重要呢?但我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有多重要,我开始整晚给他打电话,因为我想吸毒,而且我的生活正在分崩离析。他会陪着我不睡觉,只是听着我喋喋不休地唠叨所有那些让我愤怒、让我担忧的蠢事。我滔滔不绝地讲了很久,有时候我会停下来说:“你还在听吗?”而他总会回答:“永远都在。”起先我并没有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现在,回想起来,我开始明白柯克·艾弗里是那种少有的说到做到的人,而我的生活中需要这种人,比我想象中更需要。

每年圣诞节,他会寄一幅四英寸见方的画给我,如今我把这些画挂在我和波西娅的公寓里,我的衣橱上面。画的也都是随手挑的东西——一把苍蝇拍,一个螺丝起子,一只电源插座,绝对不是大多数女人会同意挂在她们家里的美术作品。当我解释说,这些是我在匿名毒瘾者互助会的帮助人送的,仅仅只是望着这些方方的小画就能帮着坚持下去,波西娅叫我马上把它们挂起来,在哪儿看见它们能获得的力量最多,就挂在哪儿。我选了卧室,因为夜晚有时候会很难熬。对我来说,这些小小的画就有点儿像是汤米的宁静的暴乱面具。重要的不是画上究竟画了些什么,而是这些小小的艺术作品送来了,而且用一种我这辈子大多数时间里都觉得不可能实现的方式,井然有序不断地送来了。我喜欢在夜半时分数它们,就像数树桩上的年轮一样,心里明白每增加一幅画就代表我又有一年没碰毒品了,而柯克·艾弗里则见证了我每一个努力拼搏、远离毒品的地球公转年。

我房间的墙上有11幅画。

也有人请我做帮助人,但我还没有承担起这份责任的自信。刚刚戒毒不久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应付不了,后来汤米出生了,我则立刻就想要给他我所拥有的一切——最好的我。

有时候我纳闷,我是不是有点儿像汤米的帮助人,尽管他并不是个瘾君子,我也希望他永远都不会是。

* * *

8月里热得没法出门的一天,波西娅正像往常一样在她的房间里一个劲地打字,于是我决定打电话给柯克·艾弗里,因为我已经几个月没和他说过话了。

“查克·巴斯先生,”如今他接电话的时候不说喂了,因为我的名字会出现在他的手机上。我还记得过去,大多是用投币电话打给他的时候,牛仔裤右边前面的口袋里塞满了银色的硬币,每个硬币能为我换来几分钟,那时候我们两个都还没有手机,“告诉我你还是没有吸毒,没有毒瘾。”

“没有,”我回答,“百分之百没有。”

“祝贺你,朋友。我们都过着头脑清醒的生活。”

“你好吗?”

“很好。”他回答,一直都是这样,有好多次,我整晚醒着,思索柯克·艾弗里很少透露有关自己生活的任何细节这件事。他会跟我说起某条和他“搏斗”的鱼,花了他好几个小时才把它拉上来,或者是他最近在网上卖了多少幅画,但仅此而已。或许这都是帮助人工作的一部分,这份工作的目的是为了我而不是他,然而奇怪的是,我对柯克知之甚少,却又是那么的在意。“怎么啦?”他问。

这是一个信号,要我把心里在想的事情告诉他,讲这通电话的正题。他总是那么直接,这曾经让我非常困扰,但现在我已经学会了欣赏他的高效。

于是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波西娅对待丈夫的马虎态度,我找不到教书的工作,尽管严格来说我去年12月就毕业了,到现在已经有六个月当代课老师的经验了,在这段时间里对我能见到的每一个学校管理层都拍了马屁,但面试总会问起过去。“我是说——他们让你把该死的生平都写在一张纸上。”

“要把它变成你的优势。”柯克说。

“怎么变?”

“你打败了海洛因。能做到这件事情的人什么都能做到。”

“这么说你希望我告诉他们我以前是个吸毒的?”

“你现在不是已经十多年没去匿名毒瘾者互助会的聚会了吗?”

“嗯,可是应聘一个和小孩子在一起的工作是不一样的。这么说会把他们吓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