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波西娅·凯恩(第35/43页)

她说的这些我明白,可她不像我那样了解弗农老师。他真的很关心学生。他是一个好人,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个会在周六的下午,到餐厅和一个学生见面,就为了谈谈文学的老师——甚至还读了她笨手笨脚试着写出来的第一部短篇小说——因为她精神错乱的母亲让她有家难回,她看起来无人关心和爱护。

没有谁是百分之百的好人。我忽然听见肯在我的脑袋里说。那是他最喜欢的座右铭之一。每个人都是有点儿邪恶的。

他在诱骗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为他的公司拍些有辱尊严的色情片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这一点。他会派出外表英俊、巧舌如簧的小伙子,他们随身带着酒、免费内衣,还有用密密麻麻的小号字体印刷的、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合同,他们没有一次是空手而归的。

“只要把人放到合适的环境里,他们就会做出你想让他做的任何事。”我的浑蛋丈夫会一边这么说,一边让臭烘烘的雪茄烟雾在他那自以为是的、汤姆·赛立克式的脑袋旁边缭绕。

每次肯说出类似这样的丧气话,我就会想想弗农老师,然后确信他是错的。

这么多年来,对我而言,弗农老师就是肯的反义词。

只要想到他在哈登镇高中教书就足够了——他一堂课又一堂课地把善意带进这个世界。至少这个星球上有一个人是完完全全的好人。

为什么高中毕业之后,我从来没有给弗农老师写过信?

为什么对那时他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从来没有表示过感谢?

真的有人会这么做吗——在很多年以后,当他们不再为年少和无知所阻碍,当他们弄明白老师究竟为他们付出了多少的时候,回到校园,感谢恩师?

我是说,弗农老师很可能是一生之中对我影响最大的一个人。他相信我有成功的潜力。他在我毕业的当晚,给了我一张手写的卡片,还给我写了一封动人的信笺——是你指望一个父亲会写出来的那种。我甚至从没告诉过他我收到信了,甚至从没对他说过谢谢。也许是因为我不知道要如何回信,不知道回信要写些什么;也许是因为我正要将高中抛诸脑后,而弗农老师对我而言就意味着高中;又或许是因为,我就是一块自私的“白色垃圾”(119),要么是太过关心自己,要么就是太不懂规矩,对我最喜欢的高中老师都没有表现出起码的礼仪,更别提感激了。而后来,从大学退学之后,我又觉得羞愧万分,再也无法面对他了。

年轻人挥霍一切,老年人耗尽一切。

“你还在听我说话吗,波西娅?喂?”

我眨了眨眼睛说:“他在哪儿?”

“弗农老师?我怎么知道?”丹妮埃尔开始说起了哈登镇高中的其他老师。

“什么时候发生的?”我的问话冲口而出,“那次袭击。”

“该死——我不清楚。说不定是五年前?说不定更久之前?”

“这么说他已经五年多没有教书了?”

“我说不准,波西娅。你还好吗?这件事真的让你很不舒服,是吗?我没想到——”

“最后一天上课的时候,他给我们所有人的那张卡片,你还有吗?”

“那个上面贴着我们的照片,看上去像驾驶证似的小东西?那可是20年前啦!”

“难道你没有留着它吗?人类正式成员卡片?”

“你还记得那东西的名字?哇哦。”

难道我是唯一一个真正保留着那张卡片的怪胎?接着我又开始纳闷,是不是因为有其母必有其女,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一个囤积症患者,孤身一人住在堆满破烂的房子里,穿着布满污渍的粉红色运动衫,在无数堆仔仔细细码放好的废品中间收看家庭购物频道。

“感觉好像很重要,那张卡片——很特别。以前从来没有人给过我那样的东西。”不可否认,我的声音听起来太过警觉,甚至有可能,就跟我母亲受威胁说要失去所有垃圾时发出来的声音一样。

“我说不定把它放在哪儿的抽屉里了,不过——天哪,波西娅,你出了好多汗。你病了吗?”

“你知道吗?我确实感觉不太舒服。我昨天晚上刚刚离开了我丈夫,撞见他出轨,然后我就走人了。”

为什么这会儿我会提起肯?

“昨天晚上?你是说昨天?”

“对,我同时离开了他,也离开了坦帕。可以说事情就这么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