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内特·弗农(第35/44页)

“这么说现在这是你的梦想咯——当个小说作家?”

“一直都是,从我上了你的课开始。我们以前谈过的,记得吗?”

“不记得。”我回答,虽然我有模糊的记忆。

“你难道从来没有梦想过要成为一个出版过作品的小说家吗?我是说,你简直是那些大文豪的拥趸——”

“从来不想当作家。”我回答,答得太快了,我承认。

“好吧,总有一天我会有作品出版的,而且我要把那本书献给你。我保证。你会想要留下来,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书上的,对吗?就在开篇的地方,‘献给弗农老师,第一个帮助我相信自己的好人’。”

我注视着她,努力判断她有没有可能真的相信自己说出来的话——承诺要把一本书献给我,一本她甚至都还没有写出来的书,而且保证那本书会被纽约城里的一家大出版社出版。撇开那本凭空虚构的小说诞生不说,自从差不多20年前那段短暂的大学生涯以来,她很可能连一个段落都没有写过。就算是从最乐观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承诺,不然就是精神错乱了。可她正在用一双无比美丽的、孩子一般坚信不疑的眼睛,仰头打量着我,让我沐浴在一种少有的目光之中,过去我常常从最有前途的学生们那里接收到这种目光,他们不一定是最有才智的、读书最多的,而是凯鲁亚克口中那些疯狂到会去做一些打破常规的事情的人,就因为这是他们的本能。

我来不及阻止自己,就脱口而出:“凯恩女士,我不想再去谈一些自己知之甚少的事情了,而且就我回答那个最根本的问题的能力而言,这样做根本不会改变什么,但这会儿我在你眼睛里所看到的或许恰恰就是一星火花。”

她笑的时候,一滴幸福的泪水流了下来。我立刻就后悔自己给了她希望。她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希望——她什么都还没做,除了做梦,除了跟她那个想自杀的昔日高中英语老师一起仰头看大楼之外——而且我知道她的梦想多半会是兰斯顿·休斯(68)所说的“延迟之梦”。

“或许现在你的眼睛里也藏着一点点火花。”波西娅说。

我摇摇头:“对你来说这是个很不错的梦想,凯恩女士。我希望你美梦成真。但这是你的道路,不是我的。”

“这一切是由你开始的,是你让我对文学、写作感兴趣的。”她说。

我很想问她去年读了多少书,写了多少字,但我一言不发。因为我知道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她带我去了中央公园,我们从小贩那里买来热热的腰果和热狗,然后在公园长凳上吃,谁也没多说什么。接着我们散步,观察路人,感觉一切都有些让人尴尬。我们两个都是如此,我看得出来,因为波西娅自己似乎也泄气了。

我们透过光秃秃的树林,望着太阳落山时即将消失的光线,照亮正在融化的雪堆,接着我们摸黑回到酒店,叫了客房服务,在套间里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然后继续从迷你冰箱里拿了很多酒喝。

三四瓶下肚之后,波西娅问我:“你不相信我会出版小说,对吗?”

“每年都有很多人出书。”我回答,试图绕开这个问题。

“但永远都轮不到一个囤积病人的女儿——没有爸爸的,在Acme杂货店对街长大的女孩子。不会的,她们会嫁给家暴男,等人到中年、满脸皱纹的时候,再被他们抛弃。”

“你大概是喝了太多这些小瓶子里的东西了吧,凯恩女士?”

“从前你还是我的老师的时候,大家说我们睡过,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对此该说些什么。

“据说传闻就是这样,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你觉得大家为什么会这么说?”

“怪了,我还以为传言是说我是同性恋呢。”我回答。

“你是吗?”

“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不。我只是——我是说,我真希望你的生命中有一个什么人,像是一个爱人。所有这一切就会简单多了。”

“救我的命吗?”

“对。”

“我爱上了哈珀夫人,可她要嫁给那个卖肉的了——而且他连阿尔贝·加缪是谁都不知道,”我说,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有点儿醉了,“我就是在你出现之前发现他求了婚的。可以说这件事情,还有我的狗阿尔贝·加缪的自杀,促成了我……嗯,我们现在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