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查克·巴斯(第36/50页)

我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就一把捡起了兰德尔的吸毒工具从那扇撞开的后门离开了他奶奶的家,跳过篱笆,跑进树林里。我心里很清楚,手上的这些毒品能让所有的内疚焦虑和后悔立刻消失——我又能无忧无虑地不问世事了。我在一棵参天大树后面喘着气,把海洛因和水放到勺子里,打火机的火焰正舔着勺子银色的底面,白粉化成了液体,我用小棉球把它们吸进针筒里,就像是呼吸空气一样容易,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在恳求我把那根细细的金属插进手臂,于是我卷起了外套的袖口。

就在针眼刚要扎进皮肤之前,我开始呼吸急促,也足够聪明地在脑海里想象出了自己的人类正式成员卡片:

……选择做一个怎样的人,你就会成为怎样的人。

我掏出手机,摁下数字1的按钮,电话响啊响啊响啊,该死地响着,然后我这辈子第一次听见了柯克·艾弗里的语音留言。以前我打给他的时候,他从来没有不接过,这一切都像是一种预兆,告诉我应该把这一针海洛因打进血管。我正想着自己有可能会这么做的时候,手机振动了,是波西娅,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起来,她问道:“见鬼!你在哪里?”于是我把实情简短地告诉了她,哽咽地说着话。

“我马上就来!”

我推开针筒的活塞,一针海洛因洒向夜空,一点儿都不剩。我把针刺到树上,折断了针头,把其他的毒品丢进了一个泥洼,然后把余下的证据埋了起来,用树叶盖住刚刚压实的泥土,一边说着“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一边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庄园。警笛在我身后呼啸而过。

波西娅把车停下的时候,我正像念祷文一样在心里默诵人类正式成员卡片。

……丑陋和美丽,心痛和欢愉——

生活中非凡的高潮和难忘的低谷……

汤米坐在车里,冬天的外套底下穿着睡衣。

“你为什么哭啊,查克舅舅?”他在后座上问,“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也没有,”我对他说,接着又对波西娅说,“我非常抱歉。”

“我原谅你。”汤米回答,波西娅开车载着我们回了家,什么话也没说。

我把衣服和外套扔进洗衣房,立刻冲凉,洗掉身上的汗水,确保自己把海洛因从指甲的下面全部、彻底地弄了出来。

我在浴室的镜子跟前打量自己。我的眼神看上去很难受,很内疚——我知道今晚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浑蛋,也相信自己应该受到惩罚似的。

“再也没有下一次了,”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让汤米重新上床睡觉之后,波西娅泡了茶,而我则把这个晚上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声音从头到尾都在颤抖。

讲完之后,我说:“踢兰德尔·斯特里特的肚子是不是让我变成了一个坏人?我本该是个天主教学校的小学老师,那儿的宗旨就是非暴力。我的教室里还挂着一幅特蕾莎修女的画像。我这是怎么了?”

“你有机会吸毒的时候没有吸,在这件事情上我为你自豪,”波西娅这样说,这让我感觉好了一点儿,直到她开始摇头,用食指使劲地戳着我的胸口,把话里的每一个音节都敲了出来,“但今天晚上你拿着我们的未来去冒险,这一点我真是气得要死。要是警察发现兰德尔死了怎么办?指纹呢?你最后可能会坐牢的!你觉得我希望带着汤米隔着玻璃跟他的舅舅说话吗?”

门铃响了。

波西娅和我面面相觑。将近凌晨两点了。

又响了一声。

“这可不是好事。”波西娅说。

我走下楼梯,发现乔恩·里弗斯警官正站在我们的公寓门前。

“我能进来吗?”他问。

“有必要吗?”

“恐怕是的。”

“那好吧。”我说完,跟着他上了楼。

“您这么意外光临是为了什么事呀,乔恩?”波西娅说。她是代我问的。她的脸已经变了个样,现在看上去出奇地镇定,“我给您准备点儿茶好吗?”

“不用了,”乔恩回答,“我会直奔主题的。接下来说的东西是保密的,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明白吗?”

我们都点了点头。

乔恩继续说:“只是想告诉你们,今天晚上我们逮捕了兰德尔·斯特里特,把他送进了医院。我们接到一个老太太打来的电话,报告说她家对面有人入室行窃。我们调查的时候,发现大门敞开着,于是就进去了。后门也被踢开了。兰德尔在楼上的一间卧室里,语无伦次,被海洛因、药片、酒精等等这一类的东西搞得精神恍惚,所以我觉得他没法回答我们的任何问题。他被人狠揍了一顿。看起来有人偷了他吸毒的工具,因为我们完全没找到针头。我们能清楚地看见成袋的海洛因,因此就搜查了房子,又另外找到了不少,大多数都藏在阁楼上的绝缘材料后面——这也是不能说出去的。私下告诉你们,我从没在一个地方见过这么多。这下这么多海洛因不会扎进许许多多像丹妮埃尔一样的人的手臂里了。对街的老太太几个月来一直跟我们说兰德尔在贩毒,但直到今天晚上之前我们都没有任何有力的依据。警队里有几个人怀疑你,查克,可能去了那里想要报仇。不过我告诉他们晚上我们两个一起在庄园里。他们和利萨谈过,她证实了这一点,还说你留下来和她聊了几个小时,之后波西娅在过了午夜不久的时候把你接走了。我猜在那之后你就一直待在这儿了。如果你能证实这一点,波西娅,我马上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