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内特·弗农(第22/44页)

“我妈妈发现自己生病的时候,为什么不求她那全能强大的上帝来救她的命呢?”我问道,“她想到过这一点吗?”

“她求他来救你了。”

“我明白了。”被放在母亲宗教妄想的另一头让我感觉浑身发冷。以前她总说我才是要去救人的那一个,用教书来救人。多可笑啊!

“她完完全全认为,自己的死是上帝安排的一部分,”波西娅说,“我并不是说我相信这些全部都是哪一个神的安排,可你必须得承认,这至少是一次不寻常的巧合。你母亲觉得这一切都是注定的。而我也确实救了你,让你没有窒息而死。这个客观事实我们都能同意,对吗?我恰恰在该来的时候来了。只要再晚哪怕五分钟,我们就极有可能没有现在这场讨论了。该怎么对待这种情况,我心里也还没有定论。但是尽管困难重重,我来到了这里,你也在这里,我们在一起。”

波西娅对于母亲的疯狂,似乎抱着一种相当客观的态度。我不得不说,她既考虑到母亲的那些宗教鬼话,又能顾及眼下我人生中这段反常的遭遇,这样的本领让我刮目相看,还有我们现在已经建立起来的纽带。无论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究竟是什么,她似乎都泰然自若地接受了所有的一切,并没有感情用事。

我在想,会不会波西娅·凯恩20年之后的出现,只是为了在我就要被自己吐出来的东西给噎死之前为我翻一下身。这一点是多么确凿无疑,要是她没有在飞机上遇见我的母亲,拿到我在佛蒙特州的地址,并且说服自己向北开了八个小时的车,来“拯救”她昔日的高中英语老师、一个误被她奉为完人、代表着全人类善意的人的话,我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真是荒诞。

这些是疯疯癫癫的神秘主义者的无知念头,是江湖骗子急于把那些给他们送钱的人从普罗大众当中分出来,控制住的时候所使用的迷惑人心的诡计,是思考任何问题的过程中都不应该被允许掺杂进来的那种东西,更不用说是那个最根本的问题了。

阿尔贝·加缪会希望我用理智和客观来回答那个最根本的问题,而不是用迷信和现成的宗教神秘主义。

“你知道我在医院里的时候,在险些被自己的学生用一根棒球棍打死之后,我妈妈对我说了些什么吗?在我抬头看着她,惊恐、绝望,遍体鳞伤,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来献给别人,更别提保护自己的时候,甚至连尊严都没有的时候?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我问波西娅,我们回到了屋里,她现在正舒服地坐着,双腿搁在我沙发的扶手上。“她说这场袭击的发生一定是有原因的。你能相信吗?这难道不可怕吗?难道不是很残忍吗?你能想象对一个刚刚经历过如此野蛮行径的人说出这些吗?一个心智不健全的人的所作所为,实际上是这世上某个神圣计划的一部分——埃德蒙德·阿瑟顿的精神疾病,是某个神仙能人有意为之的安排。那个神说,嘿,搅乱一个十几岁孩子的脑袋,让他有心也有力犯下一桩让人毛骨悚然的暴行,从而开启一连串原本不可能发生的事件,这难道不是个好主意吗?因为直接和凡人沟通也实在是太容易了。我拥有无上的权力,不管想做什么都能做到,所以就让我们把这件事情变成一个小小的挑战吧。就是闹着玩,或者说是开个玩笑。这说得好听点儿是荒谬,说得难听点儿,难道不是虐待吗?这会让上帝要么变成全宇宙最懒惰的生物,要么就是最喜欢施虐的。”

波西娅没有反驳,却凝望着远处白雪皑皑的群山。

“你能想象吗?你自己的母亲,在你人生绝对的低谷对你说出这些话。她的神想要你被棒球杆打上一顿?这是某件更加重要的事情当中刻意为之的一部分?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把母亲从我的生活里排除了。那天她的耶稣空话说过头了,从荒唐变成了危险。我不信任信教的人。就是这么回事,不想自己身边有这样的人。”

“听着,”她回答,“我不是个信教的人,真的不是。”

“那你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十字架是怎么回事?”我指着一个中世纪模样的十字架,之前我没有注意到,或许是因为我当时喝醉了,后来又宿醉。

“你妈妈给我的。是一件离别的礼物。它看上去有那么点儿金属,而且,嗯,说真的,我渐渐变得非常喜欢你妈妈了。”

“金属?”

“重金属。我是个重金属摇滚乐迷。”她举起一个拳头,只有小指和食指像牛角一样伸出来。“重金属,宗教——其实只是两种不同的表现形式罢了。它们之间重叠的部分有多少,会让你大吃一惊的。激动人心的夸张举止。狂热信徒般的追随者,时髦的挂件,神秘、深奥,而且常常是毫无意义的文句,长着飘逸长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