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内特·弗农(第23/44页)

“我又想当扎格罗斯了。杀了我吧,求你了。”

“好吧,现在我来这儿差不多已经一个星期了,这句话我一定要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娘炮?”

她用的这个词语让我目瞪口呆。

我还以为女人是不会说这个词的——永远不会。

“尽管这或许会让人难以置信,但我甚至在开始给你母亲写信之前,就发誓要救你了,”她说道,“甚至在我知道她是你的母亲之前——而且既然我也不相信有上帝或是神秘的力量存在,要理解这件事情对我来说也并不容易。我没法解释自己最后怎么会来到这里救你的命,可是我来了,我也在这里。我们不一定非得弄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把我们带到了眼前此刻,但是我提议,我们用好它去做一些积极的事情。从前你在开学第一天给我们上的那堂纸飞机的课,你难道不记得了吗?你是如何向我们证明正向思维,忍住巴甫洛夫冲动的力量?你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对事情的反应越来越糟了吗?甚至连对你是好是坏都还不知道,就要对一切不屑一顾了吗?永远把中指高高竖在空中,就因为有几件事情没有顺你的意?”

我很惊讶,她还记得过去我上的那堂纸飞机的课,我自己几乎都快忘了。在埃德蒙德·阿瑟顿结束我教师生涯之前很久,我就不上那堂课了,主要是因为上了那么多年之后,它看起来好像有那么点儿做作,另外管理部门也不喜欢我鼓励孩子们把任何东西往窗外扔。我被严厉警告过好几次。其他老师抱怨说我打断了他们的课——我班上的学生在过道里走动,以及所有那些在光天化日之下飞过一楼教室窗口的纸飞机,让他们的学生分了心。多年以来我为了那小小的一堂课忍受了诸多埋怨,到最后,只是因为开学第一天发一份课程大纲,表现得像其他所有顺从又冷漠的资深老师一样要更容易一些——实际上是容易得多。实用主义最终胜出。

波西娅还记得扔纸飞机的事情,让我有点儿感动,我一度认为那是自己上过的最好的课之一。然而我心里依旧满怀恶意,于是我说:“我在自己的学生面前被人用棒球棍打了一顿。我的狗自杀了。现在我还要被自己年轻时代误入歧途、未经世事的乐观主义所纠缠,这种乐观主义化成了一个昔日的学生,痴心妄想,连她自己的问题都处理不了,更别提管我了。”

“现在你就是我的问题!”波西娅说,我注意到她的眼睑正在颤动,“解决你的问题之前我是不会走的。就像从前的那些功夫电影里面一样——我救了你的命,现在我就要对你负责任。”

“功夫电影?整整20年你都乐得不来打搅我,为什么忽然之间想要解决我的困难呢?为什么是现在?”

“记得你找志愿者去费城的施粥所帮忙,给在那里上日托的孩子们读书的时候吗?班上一大半人报了名,因为他们都受到了你的鼓舞。”

我叹了口气:“要是你的生活幸福又美满,你这会儿就不会在这里了,对吗?难道你没看出自己话里的讽刺吗?你曾经是我的学生,相信过我告诉你的一切,而那些话又把你带到哪儿了呢?”

“这里!难以置信,我他妈的现在就在这里和你在一起——尽管你真是不可理喻。”

“你在这儿是因为你想让我做另一个人。”

“你只是忘了自己是谁。”

“别再咬文嚼字了,”我说道,“我的建议已经提给你了。我们重现加缪的《幸福的死亡》,我演厌倦了人生的老瘸子扎格罗斯,而你来演帕特里西亚·默索尔,那个追求享乐的年轻人,为了金钱,为了摆脱和远离普通劳动者生活而杀人。这就是我解决问题的办法。那么相对的,你的提议呢?”

一滴泪珠从她发红的脸颊上滚落,就在这时,我明白自己正在把她打垮——正在获得胜利。

“我想让你起死回生,让你重新变得有血有肉。”

“这听起来可真像母亲那些骗人的宗教鬼话。”

“你从前是那么的有活力!而现在你就是个幽灵。活着,却像死了一样。”

“我就想死!”

“不,你不想。”她边摇头边回答。

“你又怎么会知道呢?你想当然地以为自己懂得我内心最深处的心理活动,但是……”

“假如你想死的话,你现在早就已经死了。你不过是想自己一个人在这世界的尽头生闷气。你真正想做的不过如此。太可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