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内特·弗农(第31/44页)
我不知道对此该说些什么。
“不管怎么样,他是个十足的浑蛋,但他懂得什么才叫作旅游。我把这间房记到他开在这里的账户上了,这个蠢货。所以小冰箱里的东西你尽管吃、尽管喝。如果你喜欢的话,还可以去拿件浴袍。把这里搞得乱七八糟吧。要是你愿意,就用那边那只看上去很贵的落地花瓶砸烂这台超级大电视机吧,像个摇滚明星一样纵情狂欢吧。”
我微微抬了抬眉毛,因为不满,又或许是因为同情。
她冲着我笑了,可那是伤心的笑:“你为什么不说话?”
“嗯。”我应道,忽然为这个女人感到难过,她可以住在奢华的酒店里,因为她嫁给了一个拍色情片的男人。虽然我对你情我愿的成年人关起门来一起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意见,但波西娅的神情却告诉我,她的肯并不是一个好心的色情片制作人。或许我当老师的时候,本该多讲一些女作家才对?或许我本该强调,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有多么重要,就像弗吉尼亚·伍尔芙(63)暗示过的那样?
“那你喜欢这个地方吗?”她问道,没有再追问我。
“这里漂亮极了。”
“饿吗?”
我点点头,不久之后我们便吃上了送到房间里的食物——特大份的龙虾沙拉、冰镇的雷司令甜葡萄酒,还有胡萝卜蛋糕当点心——就在我们那间看得见中央公园的私人餐厅里。
波西娅似乎是开车累了。她不大说话,用叉子翻来覆去搅着食物,却也并没有吃。
“我真的开始担心你了,”我说,“这样讲很奇怪,因为按理说应该是你在救我。”
她抬起头:“为什么你要担心我?”
“因为这次旅行不会像你所期待的那样结束。这真的是个好主意。很浪漫,一种美妙的柏拉图式的浪漫。从前的学生在多年之后衣锦还乡,拯救那个头发花白、历经苦难、放弃了希望的老师——很有诗意,但这完全不是真实的生活。”
“然而我们还是到了这里。”她回答,自信得过头。
“听着,我不会为了你假装,好让你夺走我剩下所有的力量,然后继续相信着童话故事生活下去。我不会撒谎的。我再也不会为了别人戴上面具了——就算是曾经的学生也不行。我真是做不到。”
“我不希望你撒谎。我不希望看见一张面具。我只是想要唤醒你内心深处渴望重新做个好人的那一部分。”
“要是我身体里那块渴望做‘好人’的部分真的已经死了怎么办?像阑尾一样,恰恰在发作之前从我身体里切除了怎么办?要是它根本已经消失了怎么办?”
“它是不可能死的。它是不可能被移走的——因为它就是你——你的命运。”她说着,这是只有愚人和孩子才会说出来的话,我更加担心起来,因为她现在说的是一派胡言,十足的蠢话。
“我的命运?你所说的听起来非常像我那个精神不正常的妈妈了。拜托你不要喋喋不休开口讲她那些有关宗教信仰的废话……”
“那是我在你班里的时候从你身上看到的东西,实实在在的真正的你,”她说,“我不知道现在要管它叫什么了。或许是一点儿火花。”
“火花?什么东西的火花?”
“我不知道。就是一点儿美妙的火花。”
“可是火花只会闪耀一瞬间,接着就永远熄灭了,”我说,“它从本质上就没法持久。”
“我们说的不是那种火花,而且你是知道的。是那种能点燃熊熊烈火,绵延几英里都能看见,能带来温暖,召唤陌生人聚到一起,甚至唱起歌来的火花,能让人感觉充满活力,在星空下做梦,浴火重生的火花,让其他人利用这种光亮去做伟大的事……”
“抱歉,凯恩女士。我不能接受这种逻辑。完全不能。”
“我把马克·吐温的徽章别到你夹克上的时候,那火花把你脸上的微笑照得清清楚楚,那时候你眼睛里闪出来的是快乐。”
“别再折磨自己了,凯恩女士。拜托你。”
她皱了皱眉,摇摇头,然后问道:“为什么你会答应跟我走呢?”
“为了让你彻底不来打搅我,那样我就能继续自杀了。没有其他原因,”我回答,接着又引用了一句话以示强调,“‘那一条在星辰之间前行的永恒的真理,便是一种既定的自由,把我们从自己和他人那里解脱出来,正如另一条在死亡之间前行的永恒真理一样。’阿尔贝·加缪《幸福的死亡》里的。”